芥末堆注：2016年中国素质教育市场规模在350亿元左右，每年保持着30%的增速。素质教育的口号提了十多年，但很长一段时间应试教育也丝毫未见弱化。于市场而言，以素质教育为切入点存有多大的机会？曾在洋葱数学和盒子鱼担任产品经理，现为星河互联高级投资经理的胡天硕分享了他的看法，这次素质教育的春天真的来了，素质教育将迎来爆发式增长。

　　以下为访谈内容：

　　国内素质教育很长时间仍停留在口号上

　　贾潇一：胡老师，我了解您之前在K12在线教育领域有很多年的深耕，包括之前在洋葱数学和盒子鱼英语担任产品经理。请问您怎么看待素质教育这件事情？

　　胡老师：我小时候随父母在加拿大生活学习了8年。国外的素质教育确确实实是每一个孩子都能感受到的，包括做项目、写引用文献、课上做汇报。上课时老师不是说要把知识强行灌输给你，而是在不断激发你的好奇心，调动你的思考，哪怕小朋友一开始得出的结论是错误的也没有关系。回国后，无论是中学还是大学，单位时间要学习的知识确实更多了，每天的学习时长也更久了，但是工作后，我发现当年在国外潜移默化学到的思维方式，真的会拉大自己与周围其他人的差距。这也就是为什么我选择回到自己的母校清华附中去带着一群孩子去做PBL（基于项目的学习）——这些年我发现我所教的学生身上所发生的改变有的完全超出我的想象。

　　国内的素质教育很长时间都是只停留在口号上，虽然很多人口口声声讨厌应试教育，但是骨子里是认同题海战术、应试技巧的。实际上不要看现在学校的学生学了很多的知识，实际上很大程度都是“虚胖”，我们往往关注的点是“量”，也就是分数，而不是“质”，或者说知识本身的营养价值。我不是在说素质教育就应该成绩更低，素质教育的关注点应该是学生获得这个成绩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刷了足够多的同类题型呢？还是因为自己真的学到家了，遇到陌生的问题也都能够解决？

　　贾潇一：确实社会上大多数人是比较功利的，毕竟升学看的都是高考成绩。高考如果不改革，素质教育应该很难落地吧？

　　胡老师：现在的外部环境已经不是我当年上学时候的环境了，高考正在发生改革，而且一定还会继续变下去，我认为素质教育的春天就要到来，这回不再是口号，而是切切实实的变化。

　　素质教育将迎来爆发式增长的四个原因

　　贾潇一：您所说的外部环境的变化是指新高考吗？作为投资人，您觉得素质教育是否是一个潜力巨大的市场呢？

　　胡老师：如果只关注新高考，永远就只会被政策牵着鼻子走。素质教育一定会迎来爆发式的增长，能做起来本质上有四个重要的原因：

　　1. 上学的成本在增加，学历却不断贬值。中国的中产阶级是恐慌的，购买天价学区房除了为了炒房，更多是为了让自己孩子有更大的机会获得更好的教育——然而实际情况是，就算是买了学区房，分配时好学校还未必给你家孩子上，小学、初中上了好的，孩子未必能考上好的高中，好的高中又同样也不能保证孩子考得上211、985。知乎上有一个非常火的问题叫《北京的房价是不是正在透支着年轻人的生活品质和创造力》。现在清华北大毕业的本科生、硕士和博士都买不起学区房了，就连清华北大的老师都买不起学区房了。本来考上名校就是概率问题，最后还收不回当初的投资，那么这投资就是画大饼等着接盘侠。学生早晚会意识到，高考考再高的分数也没有用，还不如当年家里拆迁一套房。家长早晚会意识到，自己在国内一套学区房在美国能买好几套，还能让孩子上最好的私立学校。

　　2. 传统教育培养的是听话的熟练工种，与社会需求脱节越来越严重。过去几十年各行各业的蛋糕足够大只要企业不要太差，都可以生存下去，对招聘的要求就是招能干活能听话的就行，最好是有经验的熟练工种。如今实业竞争白热化，大量企业面临生存危机，按照之前的套路很难盈利，必须求新求变，而互联网企业更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传统教育所筛选出来的是能够考试考好的同学，可是当下企业要的并不是解题机器，而是能够去解决未知困难、未知挑战的创新型人才。

　　3. 中国的人口结构正在发生巨变，让高考的独木舟不再拥挤。学龄儿童发生断崖式下降，而全面开放“二胎”的一波新生儿距离高考还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在接下来的20年里，每年高考的学生会越来越少，学生的高考压力会逐渐减少，高校会面临招不满学生的情况，培训机构也会面临招不满学生的情况。而学生的家长也是与过去的家长不同，当家长们本身意识到自己在工作中必须持续学习否则面临着社会的淘汰，他们对孩子的关注点就不只是孩子的成绩，而是孩子本身是否拥有了自主学习的能力。

　　4. AI技术的发展在颠覆传统教育，在颠覆传统社会分工。学校之所以需要对学生进行统一教学的根本原因在于老师的数量有限，而自适应学习会让每一个学生得到专门属于自己的一对一课程。学校之所以要用高考一个统一标准来衡量每一个学生，就是因为无法收集到足够充分的过程性学习数据，而随着翻转课堂/混合式学习渗透到课堂中，教育里的大数据将成为评估一个学生的综合水平的全新标准。什么是AI最容易取代的呢？一定是死记硬背，对知识的初级运用。什么是AI最难取代的呢？是创造、创新、深层次对知识的理解。

　　最终的结论是，这时候选择以素质教育作为切入点是一个很好的创业机会，越来越多数家长认同素质教育并愿意付费，整个市场在稳步壮大。

　　素质教育发展不起来是因为师资水平普遍低

　　贾潇一： 您认为素质教育的未来前景一片光明，那中国素质教育的现状您怎么评价呢？

　　胡老师：素质教育已经有许多企业做了很多年了，这些年也不断有新的企业在诞生。表面上来看素质教育已经是红海，但是总体来讲非常初级。从几个方面来讲：

　　1. 大量的所谓素质教育课程，都不过是在教孩子做手工。打着创客旗号的培训机构，却不过是在教孩子搭Lego，哪怕是教编程也都是让孩子按照老师的代码照猫画虎完成。不是说使用Lego这件事情不对，而是这些机构把“完成作品”这件事情看得比“学习的过程”这件事情更重要。组装这件事情是最低级的活儿，家长带着孩子来上你的课程，不是让老师把自己孩子培养成富士康流水线的工人，而是为了锻炼孩子的思考能力。所以应该要让孩子失败，要让他们记录自己为什么成功，为什么失败，当遇到困惑，不是让老师马上解答，而是让他们自己思考或者去网上找到答案。

　　2. 素质教育发展不起来的根本原因是师资水平普遍低。众多公立学校和培训机构，里面的老师除了自己过去的本职工作以外，就没有其他涉猎。你说一个本身就没有做过创造发明，就没有独立思考能力，就没有足够的人生阅历的老师，怎么去教出有创新能力的学生？这些老师对于孩子的培训，可能还远不及社会上许多工作经验丰富、取得了一定成就的父母对于自己子女的教育更好。而这类家长，在经过简单的指导后，反而也有可能成为未来素质教育培训的主力军。

　　3. 作坊式的培训机构，难以兼顾教学质量和规模化。少数培训机构能够找到几位优秀的老师，对于他们来讲，招生和盈利都不会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从一所学校扩张到更多学校。真正的素质教育机构，应该有强大的教研和产品设计能力，能够形成一种独特的套路，让普通的老师教出名师课程的效果。

　　4. 整个行业缺乏统一的考核标准和教学质量评估方式。虽然素质教育的根本目的是为了让学生在学知识和技能的过程中学到更深层次的本领，然而由于缺乏一套标准的考核体系，最后导致家长根本无法评估一个素质教育机构的好坏。有的兴趣类例如器乐培训可能还有一个考级，或者类似围棋、书法可能还有一个比赛。可是像STEAM这类课程，很多都是在这个机构可以学习如何拿Lego搭一个船，在另一个机构一样能够搭一个快艇。

　　真正的有效评估方式应该是综合性的，而我在之前所提到的大数据分析正是解决过程性评价的有效利器，机构是可以记录学生学习的日常行为，对应上不同层次（知识与技能、过程与方法、情感、态度和价值观）的知识点，然后为老师和家长提供综合的数据报告。

　　投资人最为看重素质教育项目的两点

　　贾潇一：既然现有的企业存在这么多问题，那么对于创业者是不是存在颠覆行业的机会呢？素质教育与互联网的结合点又在哪里？

　　胡老师：一个关键字“打通”。

　　1. 打通校内校外。既然学生主要的学习时间都在校内，而真正好的师资都是在校外，这一场教育改革，是完全有机会有更多的社会人士参与的。在经过简单的培训后，很多的阅历丰富的家长本身会是非常优秀的素质教育老师。素质教育将来完全有可能会诞生Uber这样的独角兽平台公司，将社会里的潜在老师与大量的学生对接起来，颠覆整个行业的运行规则。

　　2. 打通线上线下。最高效的获客方式是通过线上，而素质教育本身主要的学习行为都是发生在线下。最低级的形式也就是交易撮合，或者线上广告。但线上完全可以有许多优质的碎片化内容，实现高频次的内容消费，本身这些内容可以是付费的，也可以是引流到线下活动。线下活动也不应该只是限制于“课堂”一种形式，沙龙、Workshop、Hackathon、游学、夏令营、还有各类比赛都是有很好的互动性和付费率的。

　　3. 打通能力和分数。素质教育注重的是能力培养，而学生和家长看中的是分数。能力与分数从来都不是矛盾关系，社会上要的既不是高分低能也不是低分高能，而是高分高能的人才。我在转向做投资之前在K12所做的一系列产品，就是不靠刷海量习题，而是通过让孩子更扎实地掌握知识本身，实现最终的分数提升。一个优秀的素质教育产品，不应该是耽误学生课内成绩，而应该是让学生在学校里的表现也更好。

　　贾潇一：感谢胡老师接受我们的采访，请您最后跟我们分享一下，作为投资人你在看素质教育项目时最关注哪些方面呢？

　　胡老师：我们团队之前也投过素质教育的项目，这个也是我们重点看的赛道之一。一个素质教育的项目有两点会比较打动我们投资人：

　　综合实力强的跨界团队。素质教育真的是一个传统培训思维的团队很难去做的事情，本身这个团队应该既有懂教育教学的人，又有行业里非常资深的专家或意见领袖，当然互联网的人才肯定是不能少的。由于这个团队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思维方式，所以如何能够协作做出一个优秀的产品，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拥有自主研发的教学产品，保证教学质量+规模化。在之前的一期《在线学习VS在线培训》这篇文章里，我曾经介绍过，如果机构能够研发出一种套路（不论是翻转课堂或者双师教育），让普通的老师按照特定的套路去教，能够达到接近名师的水平，就能够做到将优秀的教学体验复制到更广阔的地域。当竞争白热化发生洗牌的时候，笑到最后的就是这样的机构。